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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操盘手连载七作者方向

来源:白夜行 时间:2018/6/3

如需互动请如需互动请加新浪微博:带着酒杯去流浪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也请对号入座号入座

第十章暗门之恨三十一秋天是北京最好的日子,夏克明一直是这样以为的。这个季节,碧澄澄的天空,白灿灿的云,一日里温差较大,人们衣服穿得不多不少。比起闷热如蒸蟹的夏天,待人接物也更加平和从容。特别深陷微凉的傍晚,远眺夕阳西下,晚霞缤纷迷乱了所有事物的边界。此时此景,泛起惆怅、孤寂、迷茫,渐渐调和勾兑成一杯伤感的末日情怀。余晖褪尽时,抓不住一缕阳光,留不住一丝温暖。常常引起他对白日恨短,平添一份缅怀的依恋。此时窗外秋雨霏霏,不时叩击窗户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夜归人跚跚的脚步声。精装小册子随手丢到白色大理石茶几上。夏克明端详着歪在沙发另一端看书的米安琪,她似乎受到投来目光的挑逗,嘴角隐现一丝笑意,夏克明倾身把她拉入怀中,故意瘪着嗓子,咕噜出滑稽的低音“记忆是灵魂的划痕”。米安琪舒适地依偎在夏克明的胸口,瞄着茶几上的小册子问:“亚里斯多德说的?”“我怀疑这老哥一二三纠结思考,四五六抑郁焦虑,星期日崩溃,否则咳不出这么多肺腑之音。”“你擦掉自己灵魂的划痕,无耻地在意淫中编造记忆,还逼迫我承认。可恶!”米安琪起身推搡了他一把,挣脱了夏克明的怀抱,坐直身子。“我可恶?你干嘛还给我电话?”夏克明露出莫名得意的神态。“几个月前,第一次见面后,我根本不想再理你,是你,开辆破车追到我单位,死皮赖脸地跟着我。”米安琪红着脸争辩。“对!那次见面,请你吃西餐,饭桌上和你接吻;车里还对你上下其手;虽说想打冲锋时被警察搅了局,但我也很满足,真的很满足,满足了!我也不想理你了。”夏克明紧抓着她的手腕,米安琪指着他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结果才一个多月,你就熬不住了,电话里央求我,死乞白赖地想见我,是不是?”夏克明边躲闪着米安琪欲要捂住他嘴巴的手,边扯着脖子装疯卖傻地大声质问。“夏克明,你这个不要脸的流氓。”米安琪嘴里骂着,却又歪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夏克明俯身,轻吻她的额头、细细的眉梢、吻她的双眸,米安琪的眼球调皮地转动,夏克明抿着双唇夹起她细细的眼皮,微微晃头来回摇动,米安琪“咯咯”地笑出声来。托起他的下巴颏,说道:“告诉你个秘密好吗?”夏克明好奇地看着她。“高一时,偷偷看过你一个小本子,里面记了好多酸词,都是哀婉惆怅悲天悯人的,我觉着特好笑,念起来有股陈旧的樟脑味,但很动人,跟课本上诗词的味道截然不同,我觉着你那时------用现在的话就是闷骚。你还记着吗?”外面冷雨敲窗,更急更密了。水晶花瓣的吊灯散发出黄澄澄的光芒。夏克明抬起头,望着圈圈光晕极力追忆,喃喃地说:“那小本子后来丢了,其中有不少是俺的原创:我就像马桶里的大粪渣,顺着曲曲弯弯的下水道一泻千里,奔流入海不复还。”“少恶心。”米安琪身子向下一滑,枕着他的大腿悄然躺下。“近日帘拢不上钩,黄昏过了未梳头。初灯残梦正当楼,明日不知何处有。闲身安得此中休,那堪临去几回眸。”夏克明听着她娓娓道来,双颊不由烧热发烫,米安琪依然微闭双目,诗词从红唇皓齿间流出。“本子里还有一段,关于听雨的-----”夏克明未说完,米安琪已开始吟咏:“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米安琪睁开眼眸,凝视着他,语笑嫣然地问,“你都忘了?”“欲知此夜愁多少,试记街前长短更。”夏克明抚摸着她的脸颊,没头没脑地拽出一句。“本子里没这句,你再背。”米安琪说。“天堂漫漫你点灯,狱焰熊熊我烧书。”“您虽然高中没毕业,也不至于恨书烧书啊?”米安琪含讥带讽地挖苦,嘴角挑挂着不屑。“混张烂文凭,神气什么呀?”夏克明愠怒地拍了下她光滑的脑门。“学历比你高,读书比你好,嫉妒死你。”“读那几册破课本也算读书?真够可怜真够窄的,不知道寒碜。若说读书,像你这样的从小就是将计就计的投机分子,为张虚虚晃晃的毕业证自鸣得意,到了儿不过是些攥在别人手里抓小丢大的锤子。臭美个屁呀?”米安琪被数落的满脸通红,硬硬地坐直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就你看书?你怎么知道我不博览群书?连句玩笑都开不起。捅你肺上啦?”“您博览群书?烫晕了吧?”“你再敢满嘴喷粪,我就走。”米安琪看着夏克明一脸不安好心地坏笑,自知情急失言,预料到下面------。“我上课看《暗店街》的时候,您还数豆似地读《捡花生》呢。手淫不算做爱,在咱这地界,文凭不代表文化,那是出门遮羞的屁帘。居然敢跟我臭来劲谈什么读书?有一次,我问你看过《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吗?”“闭上你的臭嘴!”米安琪忍无可忍,捂着耳朵跳起来。夏克明伸手一横,拦住夺路而逃的她,依旧不依不饶逼尖嗓子模仿她当年的回答。“早看过了。我问你讲什么的?你说:打德国鬼子的。明明是------夫人的情人,你能说出是打德国鬼子。拿着一百分的语文卷子擦大鼻涕去吧!”米安琪满目羞愤,抓起茶几角上淡黄色的皮包,夏克明一把夺了过去。“滚开!撒手!”她气恼地叫着,伸手抓空,夏克明敏捷地将包藏到身后。“还没挤对完你呢,接着听我说。”“不听!不听!”米安琪跑到了巨大的观景窗前,捂住耳朵。夏克明紧跟其后,闻闻清淡地发香,从背后把她揽抱入怀。终于,米安琪放弃了身体无济于事的扭动挣扎。他贴着米安琪耳边的发丝,轻轻揉捏她左面的乳房说:“红了樱桃。”又握住右侧的丰乳:“绿了芭蕉。”米安琪一声不吭,抬起左手,指甲深深地扣进夏克明的手背,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湿润的夜色笼罩在空濛濛的雨雾下,远方一道龙爪似的闪电撕开了梦幻般的天幕,他更紧地抱紧米安琪,等待着,等待着传来滚滚的雷声。三十二晨曦中,米安琪从床上坐起来,光线暗淡模糊,她的背影略显清瘦,两只背过来的细手轻巧地扣上白色乳罩。夏克明呆呆地看着,一阵心悸,眼前这个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女人忽然显得陌生。她还是二十年前的米安琪吗?身为人妻,身为人母,历经世事,蹉跎中滋生铅华,圆熟中洗尽青涩,夏克明闭上眼,手肘紧紧横按在眼睛上,极力封锁住不快的思绪。“下班还来吗?”他淡淡地问。“我老公------今天出差回来。”俩人沉默着,他无意于米安琪站在床前注视的目光,赌气地一动不动,摆出副死样。“我走啦。”米安琪说。夏克明固执地保持着死样。少顷,出于对她就此离去的担忧,轻声问道:“他要是------知道你昨晚没回家,怎么办?”“就说陪许晴去了,反正孩子放在我妈那儿。走啦?”米安琪向前蹭了两步,膝盖顶着床沿,很想等他表示点什么。“与奸夫合谋将最终完成人妻的背叛。”夏克明故意向里翻了个身,把光秃秃的脊背对着她,虽然紧闭双目,但自己脸上恶毒的坏笑却从眼前掠过。不看也知道,米安琪肯定正鼓起粉腮怒视着他。“今夜,你会和老公------”话说半截儿,宽大的羽绒枕死死压住他的脑袋,夏克明屏息着一动不动。须臾间,外力消失,他拿掉枕头,暗淡朦胧中,米安琪面无表情僵立在面前。夏克明手肘撑起上身,下床抱住她。米安琪彻骨的冷漠对此毫无反应,直挺挺地像根冰柱。夏克明将她的头按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说“对不起。”忽地,脸上感到冰凉的泪水。“不愿你走,不愿你回那个家------”夏克明对着她的耳畔轻声细语,感到米安琪的身体渐渐变软。一双微凉的手从后面缓缓伸进他的内裤柔柔地抚摸着,“屁股上坑坑洼洼像个月球。”米安琪说。“别人青春痘长在脸上,我欲望变野时,痘痘都长在屁股上。”夏克明捧起米安琪的泪脸,她居然“扑哧”笑了。“骗人,这是被人扎的。”“你说什么?”“这是被人扎的。”米安琪字字清晰入耳。夏克明神经质般地全身一抖,双手立时插进内裤摸着自己紧实的屁股,一个、两个、三个------左右屁股蛋子上共有五个凹陷绷紧的坑,深浅不一,环绕着微凸的肉褶。夏克明手软了、腿也软了,心头骤然缩紧,像被只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脑门上不知不觉渗出汗水。米安琪疑惑地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惶恐。“真是原来长的青春痘,每个大得都像爆皮的糖炒栗子。”夏克明向对米安琪说,更向对自己解释。“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也有不敢承认的事?”米安琪揶揄地说着,露出轻松的神情。夏克明快步走到墙边按亮灯,侧身扒开内裤对着穿衣镜扭过头细细地端看。镜中,屁股上丑陋残忍的凹坑聚焦了他的目光。米安琪没说错,这绝对是让人扎的。夏克明耳廓中响起尖尖锐利的耳鸣。恍惚中,他望见米安琪拎着淡黄色的轧花手包已经打开房门。夏克明冲了出去,追到楼道电梯间,一把抓住米安琪细弱的手腕。面对她突显惊恐的眼神,和因疼痛皱紧的眉头丝毫没能引起他的怜悯。“你怎么知道我这是被人扎的?”夏克明不敢相信自己的嗓音突然会如此沙哑难听,甚至因气短急促而走失尾音。“你光着身子呢,快回去。”米安琪央求着他。这反而更激起了夏克明的怒火。“快回去,求你了!”米安琪急躁地叫道,用力挣脱着手腕。“说不说?”夏克明凶狠地抬起她的手,粗鲁地掰开米安琪紧握的小拳头,攥住她柔软的食指和中指,反关节猛地向外一撅,米安琪的眼泪扑扑簌簌地落下来。夏克明并没有丝毫的放松。“许晴告诉我的。”米安琪哽咽地说,同时无力地靠在墙上。“什么时候?”夏克明再次无情地加力,她满眼泪花拼命地冲他摇头。“高二的时候!”米安琪哭喊地回答,声音格外刺耳。“谁扎的?”“真不知道。”听着她嘤嘤的啜泣声,夏克明无力地垂下双手。消防门在米安琪身后缓缓合上的时候,夏克明关上房门,又回到卧室的镜子前。盯着一张铁青扭曲的脸,他反复逼问自己,“到底谁扎了我?高中的时候,谁跟我有这么大的仇?”脑子里一定有很多曲曲弯弯相互串联又各自为政的黑道,期间杂乱无章地隐藏着一道道黑黢黢的记忆暗门。他徘徊在这道或那道门前,无论怎样的捶打撞击,就是无法闯入。扇扇暗门都是如此的牢不可破。夏克明抖掉手中揪下的些许头发,虚弱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他剧烈地喘息着,浑身的汗水给苹果白的仿古砖上留下了一个佝偻侧卧的人形。阳光铺满卧室的时候,夏克明腰酸臂乏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书案前,拉开抽屉取出父亲的照片,低泣中泪珠滴落在上面。“如果真是被扎的,我定要弄死扎我的人。帮帮我。”三十三破一居巴掌大的小厅里烟雾缭绕,小良子斜眼瞅着曹剑,他毫无察觉,坐在餐桌旁抠抠搜搜地按着新买的iphon3。“你丫喝不喝?这么长时间不见,还添毛病了?”小良子把白酒杯使劲一蹾,伸手去抢iphon3,曹剑忽地将手机塞进裤兜里。“别他妈闹了。”夏克明烦躁地说。“少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有事快说。”小良子点着烟看着夏克明。“让女人闹的。”曹剑又把手机掏了出来。夏克明“噌”地站起来,把那哥俩弄的一怔。他解开皮带,转身弯腰对着小良子褪下内裤。只一眨眼的功夫,小良子发出“我操!”的惊叹,“谁扎的?”曹剑也忙凑过来,用手机屏幕雪亮的灯光在夏克明的屁股上晃来晃去,屁股泛起团团白光。“像是青春痘留下的疤,大了点,屁股跟月球似的。”曹剑话音刚落,瞅见夏克明凶狠的目光,又坐回到椅子上。“你敢肯定是扎的?”夏克明问。小良子抬腿,刷地撸起裤管,露出膝盖上面一个被肉褶紧箍的凹坑。夏克明俯身仔细地查看。“是不是被扎的,你自己不知道?”曹剑不解地问。“废你妈的话!我要知道还他妈问你们?”小良子和曹剑看着夏克明歇斯底里的怒吼面面相觑,夏克明慌忙低下头,扣着皮带转身进了卫生间,灰蒙蒙的镜子里他使劲擦擦眼睛,又清清嗓子,朝马桶里吐了一口走出来。夏克明接过小良子递过来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三棱刮刀扎的,不过是老伤。”小良子说。曹剑张张嘴又立刻闭上了。夏克明瞄着他:“说!”“再说错快挨打了。”小良子说。“我不说了。”曹剑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不说也挨打。”小良子说。“疤上为什么有肉褶?”曹剑问。“三棱刮刀有三面血槽,扎进去后便于放血,防止肌肉剧烈收缩嘬住刀面,有利于行凶的人快速拔刀。但也有后遗症,被扎后的伤口是个方形的血窟窿不能自然愈合,医院缝针。待伤口长合后,肉皮渐渐收缩就形成了肉褶。这都是学问。”小良子讲完,弹掉烟头上的灰烬,曹剑由衷地点点头,透过烟雾,看着夏克明说:“哥们没恶意,你也别急,屁股上好几个血窟窿,你真不知道怎么来的?”夏克明痛苦地摇摇头。“这可怪了,不理解。”小良子说。“一直以为是青春痘破了,谁他妈没事老盯着自己屁股呀?你们觉着我特傻逼吧?”“那倒没有,不过太难------这不成------”曹剑本来挺能说的,这会儿有点语无伦次。“现在你怎么发现的?”小良子问。“我难道失忆了?这几个血窟窿到底谁扎的?”夏克明双手捂着脸使劲搓着。“你现在怎么发现的?”曹剑重复着小良子的问题。“米安琪说的。”“谁?”小良子问。“他高中时嗅的小蜜。那你没问她怎么知道的?”曹剑急忙解释,又刨根问底。“问了,许晴告诉她的。”“这又是谁?”小良子问。“那小蜜的闺蜜。你去找许晴问问,她是怎么知道你被扎的?”“打了一天电话,手机没开。”夏克明说完,冷不防抢过曹剑手里的iphon3,曹剑伸出的手被他打了回去,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张布满凹坑屁股的照片。“这资料挺难得的,我马上删了。”曹剑一手护着脸,一手接过夏克明杵过来的手机。“先别删,发到我邮箱里。”夏克明冷冷地说。第十一章记忆碎片三十四米安琪跌跌撞撞跑下幽暗的消防通道,跑出公寓大门,跑进明亮晴朗的早晨。旭日温暖的阳光,照得她眼前发花。细细抹去脸上的泪痕,拢拢蓬乱的头发,唯恐引来路人留意的目光,加快脚步走向花园。长廊尽头僻静的六角凉亭里,她坐在硬邦邦的石墩上,左手揉着右手红通通的手指,紧咬着嘴唇。她恨夏克明,更恨自己。从高中到眼下,她不知恨过自己多少回,她甚至觉着自己很贱,米安琪赶紧掏出纸巾擦去涌出的泪水。小巧的方镜中她用心地自我审视。不梳头、不洗脸、不刷牙、不化妆,像这样一脸萎靡倦态狼狈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想起穿着邋遢、臃肿的大妈,下了床就蓬头垢面地直奔炸油条的早点摊。夏克明是个痞子、混蛋、是个疯子。米安琪心里咒骂着,“啪”地合上化妆盒,掏出手机,想都没想拨通了许晴的电话。顿感有点后悔,许晴还没接听,有机会挂断,但她没有,执着地等待着------。会所上午很冷清,从浴室到餐厅没见到其他客人,只有三三俩俩的服务生来回走动。她俩穿着宽松垮大的淡蓝色皱褶浴衣走进布满深色桌椅的餐厅。许晴的眼光在米安琪的身上扫来扫去,又不自觉地瞄一眼自己的某个部位。“看什么呢?”米安琪抢白了她一句。出浴之后,穿着干爽爽的棉布浴衣非常舒适,她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你的脚真好看,脚面白皙、纤瘦不长,脚踝细细的。”许晴不无羡慕地说。领位的服务生是个小男孩,一米外停下脚步,谦恭地把她们让进四周有低矮罗马柱围栏的座位。桌旁垂直落地的细白纱帘遮映着窗外的亭台丛竹。“许姐,先来两杯冰镇蓝莓汁?”许晴赞许地对他点点头,“老样子,你安排好了。”米安琪忙插嘴说:“我加一杯冰水,放点音乐。”小男孩殷勤应承着,转身向远处岛形的咖啡色吧台快步走去。许晴专注地看着小男孩的背影,脑子里琢磨着米安琪找她的目的,暗暗寻思着,你不说,我也不问。“女人老,先从脖子老。”米安琪看着她说。许晴一怔,慌忙摸着自己光滑细嫩的颈项自信地说:“一想到脖子上的松皮和纹褶就恶心。”“嘴下留德,咱们都有那一天。”“你大白天不上班,不是专找我说脖子的吧?”许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本来等她开场的,还是被自己先敲响了锣鼓点。“夏克明老缠着我,特招人烦,找你聊聊天,也没别的。”“他怎么缠你了?打电话?发短信?”“到单位截住我,死缠烂打,拉我去吃饭。”米安琪边说边双手向上提提低垂的领口。“你不搭理他,他还敢怎么着?”许晴接过小男孩递过来的蓝莓汁喝了一大口。“你没听说过,好女怕男缠?”话一出口,她看见许晴露出怪异的笑,顿觉不妥,连忙从玻璃器皿中捏起吸管插入杯中。“夏克明整个就一臭流氓。三月前,他也请我吃过饭,死皮赖脸地非送我一瓶两千多元的迪奥香水,还------”许晴故意停顿下来,假意清清嗓子,看着米安琪已经绷紧的粉白小脸。“还什么?”米安琪尽量若无其事地问。“还为了我,打伤了餐馆的伙计。”许晴暗暗揣测,估计把她踹到谷底了。“后来呢?”米安琪迟疑地问“后来没什么,他赔了人家几千元医药费,我们就各走各的了。”许晴说完有点后悔,但又涌动着快意。米安琪喝着冰水,搜肠刮肚地想马上找出新的话题。俩人一时都缄默不语。“这俩月忙什么呢?”许晴问。“老样子,没什么。”米安琪不抬眼皮地说。“你和夏克明上床了?”许晴出其不意地问,但目光却匆匆逃进面前的玻璃杯中。“想什么呢?”米安琪惊诧地瞪大眼睛。“我又不是你老公,这么虚张声势干吗?当初他对你有意,你对他有情,我可心知肚明。”许晴看见米安琪躲闪的眼光,接着说:“那次他参加同学聚会还不是想见你?别看他那副臭德行,心里傲着呐,除了你这块心头肉,他还稀得见谁呀?肯定是你先给夏克明打的电话,你敢否认?”在许晴的逼视下,米安琪的脸庞迅速泛红,而且红得很厉害,她知道——这就算承认了。“夏克明不是也向你百般献媚,难道你俩也那个了?”米安琪本想说:他可没花两千多给我买香水。念头才是一闪,却已舌头发涩,心口发痛,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向我献媚不假,但说到底还是为了打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这孙子挺没劲的。”米安琪顷刻间像吸足了氧,全身顿感轻快,避开许晴的眼睛急忙低下头,许晴觉着她特虚伪,眼下肯定憋着小得意。高中时,每次受到老师表扬,或有骄傲的事就是这副假兮兮的样子。“对我坦诚点,闹出什么激动人心的故事了?夏克明可不是省油的灯。”“你怎么知道他不省油?”米安琪抬起头煞有介事地问。“没吃过羊肉还不知道膻?不说算了,聊点别的吧,夏克明不值得咱俩磨嘴皮子。”许晴说。米安琪突然想起什么,楞柯柯地说:“我老公要问你我昨晚上是不是在你那儿?你帮我圆个场。”许晴被蓝莓汁呛着了,她极力压抑着,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咳起来,眼睛里漾着水汪汪的光。“你和那臭流氓开房了?”许晴真不想再问这么傻的问题,可是身不由己,纸巾成了现成的道具,她抽出一张轻轻地擦擦眼睛。“他只是请我去他家玩,还神经兮兮地告诉我:那个豪华公寓是他的“山洞”,除我之外再没别人知道了。”米安琪此刻竟然忘记了两小时前对夏克明刻骨的恨,直到听见自己轻快的声音才猛地想到——我真的好贱。许晴隐忍着,侧头看着纱帘掩映的窗外,继续擦着已经觉着干涩的眼眶,真想大骂一声:夏克明瞎了狗眼!她转过头,倏然张开双唇,却欲言又止。米安琪的脸腾地红了,俩人对视片刻,米安琪喃喃地说:“后来我心里闷,就自己去看夜场电影了,来之前刚从电影院出来。”“您家那一坛子老醋,会信吗?”许晴轻蔑地问。“所以才让你帮我打个圆场,十有八九他也不问,以防万一呗。”米安琪说着亲昵地拍拍她的手。许晴咬着下唇点点头。默默地看着小男孩摆上小菜。米安琪脑中忽然闪过夏克明凶神恶煞地脸,犹豫了片刻,没头没脑地问。“你原来跟我说有人用刀扎过夏克明的屁股,是谁告诉你的?”许晴顿时僵住了,瞬间惊诧之后,愠怒地叫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从来就没说过!”米安琪睁大眼睛,刚要张嘴再问,许晴迅即起身说:“糟了,手机忘到衣柜里,想吃什么你就点。”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三十五下午,米安琪去单位打了个照面,和办公室几个无聊是非的同事应付了几句,就匆匆赶到学校接女儿放学。此时女儿睡熟了。黑暗中,隐隐听到她微微的鼾声时断时续,米安琪轻轻抚摸着女儿细细柔顺的发丝。客厅还亮着灯,屋门缝隙镶着一道光的亮边,提醒老公还在等她。米安琪赖着没动,她真想这么睡了,她发憷看见客厅里那张耳朵下挂着二斤嘟嘟肉的肥脸,和凸凸鼓起的肚囊子。更厌恶在漆黑中,听着他粗重的喘息,过着无异于强奸的夫妻生活。米安琪往身上拉拉薄被,又想到了许晴,她为什么要一口否认说过的话——“夏克明的屁股被人扎了”,而且反应的如此怪异?是她真的忘了?还是刻意?她俩后来都没再提及此事,东拉西扯一通,只记得分手时,许晴好像说过:“祸从口出,别忘了你毕竟是有老公的人。”这是警告码?米安琪脊背上升起一丝寒意。夏克明屁股上的疤到底是不是被扎的?如果是,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还发疯似地折磨她?如果不是,他又何必那般的歇斯底里?莫非夏克明的神经出了问题?米安琪忽然感到手心里潮乎乎的,原来渗出了一层细汗。客厅里响起老公轻轻的干咳声,这是催促她快点出去。米安琪在薄被上摸摸手,硬着头皮悄悄起身。她觉着小姐接客时的心情大概也不过如此,脑际中悄然闪过许晴轻佻的笑脸,玩世不恭地说:“单身的好处之一:不用必须法定接客。”长方形的餐桌旁,牛守礼戴着玳瑁花镜,穿着让她厌恶的老式白色跨栏背心端详着报纸,目光触到他臂膀外侧坠下的蝴蝶肉令人反胃,活生生就是个糟老头子。牛守礼没搭理走过来的米安琪,越发仔细地翻看着《环球时报》。“出差累了还不睡?”米安琪问。“昨晚你去哪儿了?”牛守礼的目光仍没离开报纸。“许晴挺闷的,叫我去陪她,怎么了?”米安琪若无其事地说。牛守礼从报纸下摸出个土黄色牛皮纸的小本子,“啪”地一声拽到她面前。本子封面上有“工作日记”四个退色的红字,米安琪只一瞥,心立刻提了起来。“谁的?”牛守礼厉声喝问,眼光里像藏了把刀子。“高中同学的,当时觉着本子里的诗词挺有意思,就借过来抄抄,后来没抄,也忘了还人家了。”米安琪正视着他阴恻恻猜疑的眼光。长期的对敌斗争经验告诉她,此刻要炯炯地盯着牛守礼,不能有丝毫的游移和退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前两天收拾书柜偶然发现的,怎么了?你又犯病了?”米安琪说着沉下脸,暗忖瞎话说的很圆满。夏克明这个混蛋说过:人闭眼的时候,满身疮痍,处处缺憾,唯独留下一大堆圆满的瞎话。虽然剧烈的心跳快速缓解,但她的眼睛反而瞪得更大了,像要喷出愤怒的火。一切只怨自己太大意,看完忘记藏起来,留在了书桌上。牛守礼放下报纸,拿过小本子翻翻。“哪个同学的?尽记些淫词滥调。”牛守礼像怕脏了手似的嫌恶地把本子丢到桌上。“忘了,说了你也不认识。”米安琪赌气地说。“不是李鹤鸣的吧?”“哼,你养的那条赖皮狗,也就抄抄青少年修养、摘两段虚头巴脑的名言。哪有这种情趣?”话一出口,米安琪不由得一愣,暗责失言。牛守礼却笑了,“别这么说人家,李鹤鸣工作能力还是有的。”他用指关节敲敲本子,“倒是你这个高中同学,沉溺于淫词滥调,太复杂,太无聊。”“记起来了!这本子是我们班赵书呆子的,也可能是他哥哥姐姐的,你不喜欢就把它扔了,本来我也要扔的。”米安琪的声调猛地拔高,像歌曲中的升调。“刚进门就没完没了地审人!你问过孩子一句吗?一年到头,你和女儿能说几句话?”她适时地发起总攻,控制了战场的局势,全歼顽敌的时刻近在眼前。牛守礼没接她的话茬,变戏法似地从报纸下拿出工行储蓄卡递过去,“我这月的工资。”“每月就这一万多的死工资,你好歹也是国企的局级老总,说出来狗都不信!”米安琪赌气地垂下眼皮,手里的卡不停地戳击桌面。“年底不是还有几十万年终奖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如祸水,你想让我犯错误?每次我把家里吃饭的发票,你的出租票拿去报销时都脸红。”牛守礼重重地抖了抖手里的报纸,“以后少让我干这些小毛贼的事,太失原则。说小了,占国家便宜;说大了,贪污犯罪。怎么做人?八个字:说老实话,办老实事。”牛守礼拧开杯盖,喝了口烫嘴的热茶,舌尖顶着门牙发出吮吸的“啧啧”的声。米安琪难以掩饰厌恶,极力按捺自己,她知道,按习惯,这是给下面的即席发言加油呢。“行啦!行啦!少跟我表白,恶心!每次和许晴出去都是她花钱,我是什么?跟班,吃白食的?”米安琪这回是真急了。“既然是好朋友,何必计较这套俗事?谁付不一样?”牛守礼微微低下头,目光越过镜框的上沿瞅着她。“胡扯!一次、两次、次次如此,我还要不要面子?上学的时候,她是一路走,一路掉渣的土人,”牛守礼忍不住“嘿嘿”地笑了,“我在班里的女生中,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现在------”“得啦!得啦!下回你抢着付钱。”牛守礼烦躁地打断她,夜深了,他同样也害怕听米安琪痛说革命家史。“人家一身行头十几万,光爱马仕的包就好几个,”“你的包也不少!红的、绿的、黄的------”“你懂什么,许晴一个包就好几万,我的包加起来还顶不上她包的半块皮子贵。”牛守礼似乎没听见,舒畅地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收拾合拢起报纸。“她请我出去吃回饭、洗次澡,少则一千多,多则好几千,凭你这两眼珠子钱,我和人家拼的起吗?日子不过了?”米安琪紧紧攥着卡,脸上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你丈夫是国企的局级老总,她有吗?”牛守礼得意地笑了,他深知米安琪贪图什么,并笃信孔子所言: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之所以难养,因为从不满足,那就给她最看重的,而定要留下次之的遗憾。一旦她没了遗憾,自己就离遗恨终生不远了。更关键的是,牛守礼觉着米安琪不贴心,正像他老娘说的:“她是只养不熟的狐狸精,恋权恋财不恋人,心思压根儿不在你身上。牵头戴官帽的猪,她都能嫁。看她一眼,恶心俩月。”“没人稀罕你这个破局级。”米安琪嘟哝着。“行啦,给我片降压灵,血压有点高。”牛守礼忽地沉下脸说道。米安琪如释重负地站起来走进厨房,“降压灵”就像牛守礼今夜挂起的免战牌,看来令人生厌的夫妻生活她是可以逃过去了。三十六书案上这把三棱刮刀是小良子找来的,曹剑说治疗失忆最好的办法——给失忆者找来遗忘事件中的重要物品,常常看,时时摸,猛然间灵光闪过,瞬息闯入尘封的记忆,昔日情景将再次重现。夏克明呆呆地直视着它,木质刀柄暗黄油亮,三棱状刀身细长冷硬,三道锋刃呈灰白色,几侧刀面通体乌暗,每个棱面都有放血的凹槽。小良子说:这把刀发暗发黑,应该是吃过血的。从早上到中午,夏克明盯着三棱刮刀,此时已云锁眉头快要拧成了疙瘩。刚开始,他还把刮刀拿在手里攥攥摸摸。没一会儿,就觉着很脏,很腻歪,将刀丢到书案上,呆呆地瞅着。而灵光闪过、岁月逆流,往昔重现之类的鬼话全是外国人小说、电影里的扯淡。夏克明丝毫没有电光火石欲要降临的感觉,却越发的胸闷气短,涌起阵阵莫名的焦躁。心中暗暗发狠,咒骂一切:------希区柯克的《爱德华大夫》最为扯淡;荣格是欺世盗名的混蛋;佛洛依德是浪得虚名肮脏变态的医学神棍;全他妈是骗子,恐龙那么大个儿的骗子!曹剑不过是个以讹传讹的瘪臭虫。夏克明焦虑地揉搓着脑袋,双手死死地揪住头发,似乎要把整个头皮掀起来吸吸氧,透透气。忽然全身一抖,像被人猛推了一把,除了不知道屁股被扎是怎么回事,我还忘了什么?还忘了------。上次在商城------,夏克明闭上疲惫的双眼------“你把我按在楼道的墙上耍流氓,我哪儿知道她和谁在一起?”许晴红着脸,目光瞄向别处。“我?把你按在墙上耍流氓?”夏克明痛心疾首地问。“你还吃亏啦?”他睁开眼,心砰砰直跳------脑海中,一个个令夏克明情何以堪的画面纷至沓来。“可我不记着你去过我家,更别提强奸我,还有你上回说篝火晚会接吻什么的。”米安琪情急之下快要哭了,夏克明无力的趴伏在桌上。“我们俩人有一个——”“这儿出问题了。”米安琪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涔涔的热汗从额头淌过滚烫的脸颊,夏克明胡乱地抹了一把,霍地扯开睡衣原本宽松的领口,扣子滚落到地上,他大口地喘息着。黑暗的楼道里,和他忘情接吻的不是米安琪吗?她也从来没请自己去过她家?那么,我在她家要强奸她------回忆在无望的追忆中奔跑,忆往的忆往,像条潺潺无际的河,永远游不到对岸。难道这些都是因为失忆,因为自我意淫的需要而编造的妄想?他凄惨地笑了,我他妈------真够------可怜可耻的。夏克明面色煞白,无法压抑的痛楚搅拌着难以言状的耻辱如激涛拍岸。一直隐藏在体内无形无影的“他”此时突然现行,凶神恶煞,声嘶力竭地质问:“你丫说,你还编造了什么?”夏克明流露出哀求的眼神,懦弱地摇摇头,似乎是弱者无声的抗辩。“他”拿起三棱刮刀,夏克明对着“他”恐惧地大叫:“每人都在痛苦中逃避,逃避中编造,又在编造中安息。”手腕还是被“他”箍住,狠狠地划下去,绝望中的夏克明刹那间疼得撕心裂肺。殷殷的鲜血缓缓地溢出来,转动腕子,血也跟着旋转流淌,像根根粗粗的红线缠绕着手臂,一滴、两滴、滴落在书案上。两腿不停地发抖,“他”又发出低吼,逼问夏克明:“米安琪怎么会请你去家里做客?还逼着人家承认------被你强奸?下流坯,你丫高中到底为什么退学?”逼问的声音刺刺拉拉,嘶哑中混合着粗粝。夏克明被问的瑟瑟发抖,无处躲无处逃,“他”又举起濡湿了血迹的三棱刮刀,一寸一寸地逼近。“说!高中到底为什么退学?”夏克明仿佛被“他”用刀抵到了峭壁悬崖旁,含着满眼的泪水极力忍住抽泣,无望地望着书案上父亲的照片,即使绞尽脑汁的回忆,大脑里还是一片嘘嘘呼呼的空白。握刀的右手骨节突兀,青筋暴露。夏克明深深地吸气,猛地伸手抓住“他”刺过来的刀,三棱刮刀在左手掌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夏克明剧烈地喘着粗气,整个心痛得抽搐起来,喉咙中发出恐怖的吭吭声,伤口的创面隐隐翻开和血的白肉。额头上止不住的冷汗滴入流淌的血水中。顷刻间,鲜红的血水满染了手掌,顺着手指淌落到书案上、睡裤上、脚面上。汗水、泪水、血水簌簌地滴落,苹果白的地面迅速染红了大片,“他”终于扔下三棱刮刀,夏克明摊倒在椅子上全身颤抖,泣不成声。哭泣声越来越远,远的仿佛直追往昔。那是一个男孩撕心裂肺充满仇恨的哭声,孩子的影像始终模模糊糊,眼前一只巨大鞋底的特写,大脚迎面踹来,孩子摔倒的瞬间,他的脑袋撞到破旧的灰墙上。旁侧的木门和嵌着的玻璃发出“嗡嗡”的轰鸣。血红激荡着热烈的暴力,却让夏克明感到放松与安慰,电梯是血红的、公寓的门厅、地面都是血红的、天空是血红的,周遭的一切都在血红里荡漾。夏克明的意识脱身一闪,向上飞升,如空中漂浮的灵,揪心地看着自己的肉身蜷缩在地面上抽搐颤栗。“救救他!帮帮他!”空中的灵苦苦地哀求人们。人们不为所动,露出厌恶惊慌的惧色,错乱失态中,有人挨近前撇着嘴看着肉身和斑斑血迹。时隔良久,一个老头终于拨打了手机------。救护车高低交错的“嘟嘟”声呼啸而至,在白大褂和众人拥到肉身跟前时,灵也闪回了肉身。夏克明拼尽全力反抗七手八脚的拉抬,那怕最微弱的反抗都让他们丑态百出,笑!夏克明实在想笑,发出得意忘形的大喊:“现在还没崩溃过的都是大傻逼!”确实喊了,声嘶力竭地喊过了,嘴还是大张着的,但人们没有任何反应?是自己从未发出声音?还是他们都耳聋了?只有心听到了。再喊!再喊!夏克明肯定自己张着嘴用尽全部的气力嘶喊,眼前多了些像定格一样丑陋模糊的脸。须臾间,他们开始晃来晃去,对他指指点点。突然,夏克明连鼻带嘴都被罩子扣住,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突地漆黑一片,思维出现了断层,但好像电路片刻就接通了,思维的照明又被点亮,他暗想这些麻木不仁的大傻逼肯定是没救了。不管他们了,管也管不了,夏克明闭上眼自顾自地睡了。虚幻和现实的片子被反复剪辑,夏克明的瞳孔触刺到一束强光。很远的地方,像是从冰河之下传来一个声音:“叫什么?”他缓慢地思考着,这是谁?问谁呐?“叫什么?”夏克明努力半睁开眼。“问你叫什么?”干粘的唾液使他张不开嘴。夏克明忍着双唇撕裂的痛感,嘴里咕噜了两下,“哪吒。”模糊的面容忽地被长焦拉远了,凝结成一个黑点,耳边嘈杂的声音令人烦躁,喉头痉挛想吐。“好好想想,你叫什么名字?”“哪吒。”模糊的视线中,大壳帽、男人的脸。“你父母呢?”“我早把肉身还给他们了。”片子又断了,屏幕上“吱吱”地投影出白花花的空镜头,谁把这段儿裁掉了?下面怎么剪辑?没人知道。不知过了多久,片子又接上了,接上就能看,好看不好看无所谓,乏味的人生烂片多如尘埃,和他们相比,我这部掐头去尾地放映出来也叫精彩。芬芳,清凉的芬芳充盈袭来,然后世界颠倒过来,屏幕上出现一张颠倒的脸——秀丽漂亮的女人脸,一点都不虚,如此的悦目清晰,天使的白色帽子,白的耀眼,又有耀眼的光束刺他的眼。有人在急切地叫他:“夏克明!夏克明!”下流的叫声居然使魂魄开始苏醒,他恼怒地张开眼,看见正探头探脑俯身过来的曹剑。“你认识他吗?”女大夫轻柔亲昵的声音,她那张漂亮的脸又颠倒地映入眼帘。夏克明微微点头,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怕女大夫看不清,更加使劲地点点头。“他是谁?”女大夫问。夏克明痴痴地看着女大夫,怀疑她是米安琪假扮的,特别是声音,极度酷似。他直愣愣地问:“你多大了?”曹剑在他眼前露出下流的笑容,让他很不愉快。“他叫什么名字?”女大夫的声音真好听。曹剑的笑容真下流。“他叫下流坯。”夏克明严肃地说。曹剑下流的笑脸消失了。“大夫,他认识我。我们是哥们。”曹剑下流的声音越来越远。夏克明再醒来时,已是黄昏。天刚擦黑,路灯扑闪着泡眼全亮了。坐在曹剑的车里,夏克明抬起裹着白纱布的左手试着动了动,撕裂的痛顺着胳膊像电流一样突袭上来。他木讷地吸了口烟,冲窗外喷出烟雾,徐徐晚风中,一团淡蓝色舒卷飘散。“你丫太吓人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哥们说说。连手掌带腕子缝了十多针,万一要废了呢?医院的管片民警都来啦,跟我问这问那,最后还在笔录上签了个名。”曹剑说着瞥了他一眼。“医院?怪不得那女大夫老问我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谁他妈把我当精神病送那儿了?”“她给你打了一针,您就睡了大半天。下周,她还让你来做检查呐。”“我没病,查个屁!”夏克明盯着后视镜中——一张阴郁惨白的脸。“你怎么来了?”夏克明忽然问。“管片警察拿着你的手机,按着你的通话记录联系,我一听就赶过来了。吓死了,手还疼吗?”“你丫这一问,立刻钻心的疼。臭嘴!”夏克明皱紧了眉头。“回去按时吃药,吃药时闭上眼,漂亮的女大夫正喂你呐,噢------乖,张开嘴,擦擦哈喇子------”脚下鼓鼓囊囊蓝色的布袋裂着大嘴。夏克明拎起来透过车窗拽了出去,随着“啪”的一声落地,包装呆板的盒盒袋袋抛散到漆黑的柏油路上,后面疾驰而过的车轮将其碾压得粉碎。

摇杯唤醒沉眠酒,品酒引出掩隐愁。四季风霜终有尽,多情字句几时休。如果你有一些无骂不欢,无侃不调又不愿意把友情总挂在嘴边上的朋友,如果一个人对你的友谊始终是直白而又真实,从不记仇彼此大大气气,如果他对你也有埋怨,可你如果你无聊了,你难受了,他一个电话就过来陪你,那么,请一起喝杯:他妈的(TAMADA)致流逝的青春,致一如既往的生活,致该死的爱情!好吧,请客送礼,家庭聚餐的节日临近,不如跟我一起看图买葡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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