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曾枯荣
图源豆瓣电影版《秘密》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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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十分擅长给故事人物设定一个惊人巧妙的动机，再以人物动机导致的悲情结局映照社会现实。
在他的故事里，情感是驱动力，强烈而隐忍的感情致使某个人物对另一人物的成全。诸如亮司对雪穗的成全；石神对靖子母女的成全。
另一方面，浓烈的感情也导致滔天恨意，《圣女的救济》里矛盾又癫狂的妻子；《恶意》里对恩人痛下杀手的野野修。人物情绪推动着故事的发展。
《秘密》不同于上述几个作品，既有《解忧杂货店》般的温情，也有东野圭吾一向擅长的动机设置。
复杂而突破人伦的设定让我们很难代入到故事之中。
妻子与女儿共同出事，妻子的灵魂附身在女儿的肉体上。丈夫要怎么面对这一全新的家人？
读者的难以代入也是故事人物的难以代入。主人公平介就如同观看这本书的我们，纠结又困惑，不知该向前还是后退。
在这个让人如鲠在喉的设定中，时代背景与人物联系显得尤为重要。
1、时代背景
这一年，也就是年，和其他企业一样，平介的工厂经营状况也是出奇地好，生产量在稳步上升，设备投资也很旺盛。
年9月，日本刚刚与美国签订了广场协议，日元快速升值，泡沫经济在此时埋下了伏笔。
在这个泡沫刚起飞的时候，人们积极乐观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奋斗。
平介是某机械工厂的中低层领导，持续不断地加班，有时候加班费比基本工资还多。
肇事司机白天开巴士，晚上开货车，因为要供两个家庭的开销。
经济的迅猛发展刺激着每个人都卯足了劲赚钱。与其同时，随着贸易的发展，日本与世界各国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大量的西方思想文化在这个时期渗入到日本文化里。
2、人物联系
肇事司机梶川无法接受儿子不是亲生的，却难以割舍几年相处下来的羁绊，他让前妻欺骗儿子，好让儿子不受二重伤害。
他选择自己承担，以一人之躯抗住两个家庭的重担。他舍不得之前的亲情，更不能辜负现在的妻女，所以他要牺牲。
他必须像一根崩裂的线彻底断开，才能引起平介、征子妻女、根岸母子三个家庭的纠纷。
他是故事必不可少的导火索，推动着剧情由平介了解征子妻女，再到根岸母子的过程。
主角平介在故事中起主导作用，所有的剧情都在他的视角展开，读者也通过他的视角，能够感受到他错愕—接受—煎熬—崩溃的状态变化过程。
原以为两个人能够保守秘密过着平淡的生活，但是他们不能做夫妻之间的事，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呼喊对方真正的名字。诸多的禁忌都让他无从适应。
人伦与欲望是两把悬在头上的刀，他无时不感到窒息。
直到他唤醒内心深处的爱，这不但是救赎直子，更是救赎自己。可这种救赎对两个人来说都是痛苦，痛苦中的直子决定自己承担这种救赎。
结合这两个前提，故事就有了两层含义。一层指向经济繁荣下的人间疾苦；另一层意指在西方思想文化影响之下的女性意识觉醒。
人间疾苦，也有温情
梶川司机疲劳驾驶导致了几十个家庭的破灭，从这一设定上来看，我们很难去同情这个人物。
在这场几十个家庭的大悲剧中，梶川的妻子与女儿站在一个进退两难的灰色地段。她们也是受害者，但没有人关心她们将会如何，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恨她们。
我们不需要你来道歉！......不过是迫于舆论的压力，怕什么都不做会招人非议才来这里道歉的。你丈夫的行为就是杀人！
人们很难对她们报以同情，更别说她们就是仇人的亲属，谈何宽恕？
她们只能品尝这人间的疾苦，在丧亲之痛、失去经济支柱的情况下相互舔舐彼此的痛创。
没过多久，梶川征子积劳成疾撒手人间，留下梶川逸美一个人孤零零地存活。
从影视再到文学，叙述人间疾苦的作品数不胜数。东野圭吾在这方面比较克制，他不会用大量的字眼来烘托出人物的悲惨，而是在人物细节以及人物心理上来暗示角色的悲剧。
好比《秘密》里瘦小、皮肤很黑、脸色差的梶川征子，样貌特征无不表明这是一个艰难女性。
也好比《彷徨之刃》里沉默寡言，却时时刻刻在心里计划为女儿复仇的单亲父亲长峰。
东野圭吾笔下人物的苦，苦在心里，压抑在内里。
在这种压抑又悲惨的氛围里，东野圭吾增添了一些动人、深情的情节让故事显得不那么阴沉。
得知父亲离开真相后，根岸文也多年的恨意烟消云散，并由衷感激，他决定要好好上大学，好好生活。
根岸典子对平介的坦白也让他下定决心，他爱直子，就该让直子幸福。
女性意识的觉醒也难逃宿命的痛苦
在女儿身体上重生的直子异常聪明，对她来说是重生也是觉醒。她曾是多年家庭主妇，这次重生让她对过往人生有了不同的见解。
她对平介说：我觉得自己以前的人生实在太无趣了，我本该去做很多事情的。什么意思？包括我也很无趣吗？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自己以前的人生总是循规蹈矩。
这是东野圭吾设置的第一个动机。这个动机被赋予了强烈的女性主义意味，第二次不同的生活体验让她渐渐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在我们都以为动机是平介深沉的成全时，在故事的开头早已潜藏着人物的内心渴求。
她也有自己的渴望，她想要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可她也在挣扎，一方面她十分深爱平介，无法割舍多年温存的爱意；另一方面，哪怕灵魂与意识对人生有了全新的感悟，可肉体还是女儿的，她将终身使用女儿的身份，那真的是她自己吗？
直到第二个动机——平介让她用女儿藻奈子身份去开展一段新生活的时候，两个人物的复杂情感彻底推向顶峰。
直子开始伪装成藻奈子的身份欺瞒所有人包括平介，平介也在慢慢接受妻子将要消失的事实。
当伪装成藻奈子的直子与根岸文也结婚那天，她选择带上多年前与平介结婚的戒指。
平介彻底明白一切，在戏谑与欢声笑语的婚礼现场难以抑制地痛哭。
总结：
《秘密》发表于年，一年前，东野圭吾与相伴14年的妻子离婚。将时间回溯至14年前刚好就是故事开头的年。对他本人来说，这本书或许有着极其深刻的现实意义。他不是在虚构一个故事，而是以平淡、生活化的形式诉说自己多年婚姻的秘密。正因如此，在这本书里，角色情感才显得真实又强烈。
有趣的是，另一本《白夜行》也是在这一时期创作，这让我们不得不好奇：这段婚姻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样的影响？
或许平介与亮司，都被他寄托了自己精神上的某些部分在里面。
曾经跌入深渊般绝望，以生命去成全对方；后来悲伤地在回忆里落泪，只剩下满怀祝福，暗自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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