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王沁和他的日常/搜狐文化
1:大雪天的约定
王沁跟我有个约定,每一年的大雪天,在嘉定古猗园见面。我们君子之交淡如水,各自天地契阔,平素往来并不多,但这个约定不曾改变。他将古猗园落雪的湖水山石做成了凝霜澄水的玻璃器物。他的名字“沁”,如冰如水,天生与沁凉通透的冰雪之物结缘。有一年,大雪如约而至,正准备出门,他却发来漫天风雪在路途的照片,说尚在景德镇,寻访到一处荒山上的“蒲园”旧址。希望来年漫栽蒲草,遍养鸣虫,还有想象中亭台廊榭的铺延,那是他心目中莹然无尘埃的“乌有园”。乌有园?江雪Arcadia?StoriesAboutsnows58×7×6cm王沁的“地主情结”源于童年记忆。他成长于景德镇,祖父当年在佛印湖边建有一处宅院,两层楼,带天井。那些雨丝风片、烟波画桥、光影斜照,伴随着冰瓷莹玉的触感与万籁昼夜的声响,仿若前生旧梦。景德镇佛印湖FoyinLake,Jingdezhen他最终离开安宁的景德镇,来到滚滚红尘的上海。但童年与成长的印迹一直流淌在血液中,离得越远,记忆愈加分明。他喜欢阅读,喜欢影像,恋旧而执着。在他的工作室,随处可见窑址霞坡里挖出来的湖田窑杯、古旧的弃砖、奶奶用过的捣衣锤、各种竹器或匏器的虫罐香具,安安静静如往事一般存在着。一炷沉香,一壶暖茶,便可以消磨浮生半日闲。而推开他工作室的另一扇门,眼前闪过一道火光,只见玻璃窑铸设备一应俱全,有序且庞杂,那是他的另一个世界。个性沉默的他,将自己对于人世繁华与寂寞的表达,将自己的忧悲愉佚、怀想思慕,写于水火之间,安放于这光凝秋水、色混晴烟的修心之地。未来之所以是未来,因为它永远始料未及。或许王沁自己也不曾想到,这“有色如寒冰,无物隔纤尘”的灵明之物,会与他相互启发推引,共同通往无限的天地与自由。2:一个人的日常
玻璃,古称“琉璃”,具有亘古不移的召唤力。最早为腓尼基人所发明,在古埃及和亚述被广泛使用。我国的玻璃制造工艺从西周开始,历经两千余年,绵延至今。上世纪60年代,当代玻璃工作室运动兴起,玻璃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工艺品,而成为一种全新的艺术创作媒介,并从工厂车间走进了大学和个人工作室。王沁的玻璃世界豁然开朗。从油画到陶瓷再到玻璃,他终于找到了意得两契如的寄托,从此心心于一艺。在十六年的玻璃艺术创作实践中,王沁崇尚器以载道的宁静之象,尽量弱化玻璃材料的浮艳和锐戾,使其料性与素朴的心性更为契合,从而传达出一种浑茫而静穆的禅意,呈现出具有东方意境的观照方式。乌有园XVIIArcadiaXVII41×27×4cm安身于上海数十年,故乡,对于王沁来说,已不再局限于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无比辽阔的心情。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向久疏问候的故人往事致意,实现自己的精神还乡。创作时间长达五年的“乌有园”,是他一个人的孤独博弈,也是他一个人的剧场。借助亭台楼阁、路廊岛桥、墙垣门窗、木石花草等物象,通过聚隐透借,幽曲疏露的方法,像昆曲折子戏一般声情并茂地展开。于透窗外一斑窥豹,只见内中铺陈流转,纵横开合,景物粲然,于细微处见宏大,于清浅中见深刻。所有的梦想终将汇合,不必归田还乡,不必隐居在海边或者山上,而最终自在轻盈地退缩到内心的去处。玻璃艺术家王沁
乌有园?常夏/Arcadia?LeisurelySummer45×32×6cm
英国布雷斯托尔博物馆收藏CollectedbytheBristolMuseum
乌有园?松吹阁局部ArcadiaVII32.5×22.5×9.8cm
德国亚历克斯基金会收藏collectedbyAlexanderTutsek-Stiftung,München,Germany
林泉之志,烟霞之侣,梦寐在焉,王沁潜心把对于四季的情绪、对于书画影像的喜好,一一用玻璃表达出来。与琴酒而俱适,纵烟霞以独往,本也是他的理想,在《晚春》与《大山水》中付诸实践,贯穿他对山水清音的感悟。他利用玻璃的延展性和可塑性,以平面化的抽象空间形式,铺展绿野风烟、平泉草木的图景,追求苍茫淡远的山水境界。在若离若即的归去来之间,安放高蹈远引、离尘绝俗的心愿。大山水IVZenMountainIV1:45×32×6CM2:45×33×6cm
第六届中国现代手工艺学院展学院奖(最高奖)
大山水ⅢZenMountainⅢ局部99.5×11×3.1cm晚春LateSpring91×52×6.5cm
上海玻璃博物馆收藏CollectedbytheShanghaiMuseumofGlass
爱怜名慈,恻怆曰悲,心灵手敏的王沁关爱一切生灵。工作室门外的野猫,他长年投喂,有一天却闯进来破坏他的竹笼,来偷笼中的绣眼。唏嘘之余,亦明白天地万物各有因缘。《坐夏》体现他的“不忍人之心”。古印度雨期的三个月,为避免伤害滋长的草木小虫,僧尼禁止外出云游,在寺中坐禅修学,简称“坐夏”。王沁心有戚戚,作品在空间感与体积感中表现出一种悲悯、沉静的气质,在平实中寻找力度,在居安思危中求取平衡。坐夏ⅠSummerSittingi71×38×21cm
上海玻璃博物馆收藏CollectedbytheShanghaiMuseumofGlass
有一种人,“久处不厌,闲谈不烦。从不敷衍,绝不怠慢。”王沁便是如此。安然相对总是愉悦的。记得有段时间,我去王沁工作室,坐下来听着音乐,便一起写字。对书法的爱好也是与生俱来,就像高山流水的记忆一般。《非书·非非书》系列作品向书法艺术致敬,表达他对书法意象与气韵的领悟,而非再现字形结体的本身。作品强化了水墨的流动感和透明感,墨晕渗化旁逸斜出、层次融和丰富,如出天然。所谓运墨而五色具,王沁有意放大黑色玻璃料块的能量,追求在极黑墨色中的微妙变化,从而获取传统纸本经验难以实现的通透感与厚重感。冥冥之中的如椽巨笔造生万物,犹如天开图画即江山。非书·非非书之史晨碑Non-CalligraphyShiChenStele69××12cm非书·非非书ⅧNon-CalligraphyⅧ45×32×6.5cm
爱丁堡苏格兰皇家博物馆收藏CollectedbyNationalMuseumofScotland,Edinburgh
非书?非非书ⅩNon-CalligraphyⅩ94×35×7cm
美国费城艺术博物馆收藏collectedbyPhiladelphiaMuseumofArt,U.S.A.
非书?非非书之无字碑ⅡNon-CalligraphyWordlessSteleⅡ56×47×6.5cm
英国VA博物馆收藏CollectedbyVA
从梦想到日常,从繁琐到平淡,王沁用作品映照出天空与大地,映照着日升月落的每一天,从无懈怠。一事精致,便足以动人。同样,把一件事做到极致,也是一种天赋。王沁解读自己的玻璃艺术3:“沁”品牌的文房
古人云“以物探水为沁”,与他的名字“沁”有关的词语,大多表达一种意象清宁、性境恬逸的境界。王沁说,要使美回归到最平凡的器物之中,恬淡为上,胜而不美。于是,个人艺术创作之外,“沁”品牌的文房器物应运而生。“虽小道,也必有可观者焉”,他用素朴的小器物演绎出“绚烂而平淡”的生活方式,《卧云观石》、《一枝素影》系列便是此中代表。“只有将艺术融合贯穿于生活,真正的艺术鉴赏才有可能。”他在书房意象中重构安宁的文人器物,让使用者在怡情中也能感受到一种栖居的禅意。所谓芥纳须弥,文房器物,既可供设于案上,又可把玩于掌中,并映射主人的审美与意趣,最堪玩味。湖石式香炉IncenseBurner×55×35mm
中国工艺美术馆收藏collectedbytheNationalArtsandCraftsMuseum,China
《卧云观石》系列本名《卧石观云》,我建议置换词序,意境更佳。这个系列充满“古意”。王沁受园林意境启发,将大山大水缩龙成寸,化整为零,闲置于书案之上,如云烟舒卷,尽得自然之神采。其中有一款湖石式香炉,是依据宋代杜绾在《云林石谱》中描述的意象所创作:“颇多嵌空洞穴,宛转相通,不假人为。至有中虚可施香烬,静而视之,若烟云出没岩岫间”。此情此境,如坐仙山,如对梦寐,正所谓“片山有致,寸石生情”是也。一枝素影香具套组Scholar’sIncenseSuit
天津沉香博物馆收藏CollectedbyTianjinMuseumofEaglewood
王沁喜欢梅花,曾经送过他一个民国的几何纹竹编花器,用来插放折枝梅。“明月愁心两相似,一枝素影待人来。”他的《一枝素影》系列以疏影横斜的梅花为意象表达,月下清影,微雪轻寒,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他利用玻璃在高温状态下自然渗透融合的墨晕,对传统水墨的写意理念做出了当下的技术演绎,传达一种心境的空间和物态的距离。一片天清地宁之间,且听暗香浮动。我曾为此填过一首《鬲溪梅令·暗香》,其中有“别多会少是流年,梦无边。莫用春风词笔写云烟,不如醉去眠。”卵式香盘Incensecoil
美国康宁玻璃博物馆收藏CollectedbyCorningMuseumofGlass
浮生如此,别多会少。他留给我“一枝素影”,还有那落雪的湖石式笔山,总让我想起漫天飞雪的古猗园。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两奇绝。人生聚散匆匆,幸而有这些触手可及的澄明之物,凝聚了亦真亦幻的时光。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湖石式笔山BrushRest98×42×31mm
美国塔科马玻璃博物馆收藏CollectedbytheMuseumofGlass,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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