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我的云端
蔡美琪
海外教育学院
19级艺设设计2班
时至十一,序属深秋,黄叶乍起,吹来凉薄的风。
她不大愿意出门了,现今风大纳凉,吹不得风的,一吹就得躺个一两周,又是头疼又是感冒的。她每个月都会给我打电话,听这边不耐烦的声音,于是含糊几句又挂了。
下午刚打着出租车,见家族群里她的消息,说:“到了,还想着去接她,她应该快回来了。”
她回来了?我房间里还摊着几摞摊开的漫画,躺尸的被褥,她曾撕掉的东野奎吾的《白夜行》,以及墙上贴满的动漫海报,高低不齐的化妆品......我是个坏孩子,在她看见这些之后她一定会这样说。
她讨厌我虚度时间,封杀我的小说梦,对我的画嗤之以鼻,她认为,只要强烈反对,我就会成为她想要的学习机器。
她的确没有错,错的是我。
固定布局工具条上设置固定宽高背景可以设置被包含可以完美对齐背景图和文字以及制作自己的模板
我脑袋闷沉地响着,飞速闪过各种她可能会质问的问题,等我一一找好理由之际,车已经到站了。
我站在家门口,听见邻家小孩的欢声笑语,看着目光与我一般呆滞耸头耷耳的电线杆,瞟了眼暗沉的天空,一幅“风骚骚而树急,天惨惨而云低”的光景。台阶上散落了零零碎碎的季瓣,被雨水浸湿,腐蚀再糜烂。月季终还留着不成样子的几朵,角瓣上多了些黑褐色的霉斑,又在不经意间开成了一种低俗的紫红色。在我寥寥无几的记忆里它似乎是红的,分不清究竟是玫瑰还是月季。
如今这不成景象溃烂的瓣肉大片铺在枝桠上,这个季节好像坏掉了。
冷风割在脚踝,割在脸上,我登时钻进屋子里。
屋里开了暖气,有一种三四月回暖的错觉,空气里氤氲着粉蒸排骨的香气,匍匐在地表的暖气循循上升。我松了松面部表情,让自己尽可能笑的不那么假。正欲开那门把手,里面突然传来几声清咳,我能想象她用手抵在唇边的姿势,以及拧在一团的眉宇。等她这几声停了,我才开门。
我顿在门口。
她什么时候这么憔悴了?
她转过的脸,令我催生愧欠。
或许是今久未谋面,竟窜生出一股时光消劣的错觉,她陌生的模样与那熟悉的感觉在这温暖的屋子里似实似虚,糅合在一起,格外乖舛。
她已鸠形鹄面,皱纹如同鱼尾般分布有理,又弯成弧形,苍老的仿佛经历了什么天塌的事情。她睁着一双明亮又疲倦的眸子,看向我的时候,眸里烂开了烟花似的,一点光泽,宛若就要从深渊里爬出来了般的欣喜,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就要从这如履薄冰的境地里熬出来了。
她见我立在那里不说话,笑着问我:“回来了?冻坏了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粉蒸排骨,好久没做,手都生了。”
我连“妈”也没能喊出来,她便默无声息钻进了厨房,窸窸窣窣地来回徘徊。随着目光来回转动的,只有她逐渐佝偻下去的背影。
我看着房间被打开的门和门面上反射出的隐隐冷光,电脑的桌面映射在视网膜上,我开始隐隐不安,坐立两难。
她出来了,两手在围裙上来回擦拭。我以为她会开门见山直入主题,结果她字句未提,只道让我来厨房搭把手。
待弄完这些,她又笑着絮絮叨叨说着些久远的事情,我单是望着窗外发愣,待突然回神之际,只听她声音被哽住,吐字变得艰难,两眼盯着阁脚的雏菊,双手在围裙上来回摩擦:“孩子,妈妈的妈妈不在了。”一个晴天霹雳,空气凝滞的沉重。
一个月前,医院发来的检验单,她怎么都看不明白,便发给远方学医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也是那个时候,她知道外婆活不久了。
她嘲道:“穷人得了富贵病,她这辈子都没享过福。”
胰腺炎已转化成胰腺癌。
“你知道乔布斯那么有钱,得了胰腺癌,全球那么多医生,一个也救不了。何况她。”
我顿感失语,手足无措,感觉一切虚幻得不真实,就像平日里听着那些八卦,那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不幸,明明离的那么遥远,却来得那样不真实。
“她一直都很痛,她一直都想回家,医院里......”她短短一刻的呻吟,宛如沉重了一整个世纪。
我望向她,第一次,我感觉到她的懦弱如此不堪一击。
她一定很痛苦,一定很想她。
她双眼布满了血丝,盯着我,眼中的期待与悲感覆盖了之前的星星点点。我咽了口唾沫,脑中疯狂搜索着能安慰她的话,哪怕一句也行。我对她说道:“外婆是幸福的,她是幸福的不是吗?”
“在她躺在那的那一刻,我唤不醒她,我才知道,我真正失去了我的母亲......”她百感交集,表情管理就要失控,突然很重地呼吸,将偏激的难过咽下去,盯着我。似乎害怕将这份悲伤加重,于是她又努力冲我微笑。
那个微笑我懂。她在扫走一切阴霾。
无论多刻薄,无论外婆读过的书寥寥无几,无论她多低的文凭,无论发过多大的火,打了多少次自己的孩子,无论家里多贫穷,却仍将两个孩子抚养为人,将一个送上大学,一个送上博士。而她到了享福的年纪,却早早被唤走了。
那一刻,她把那双冰凉的手扣在我的手上,仅仅攥住我的手,几乎一个字一个字沉重清晰又绞痛地回答我:“孩子,我还有你,还好我还有你......”
那一刻,我恍然明白了她对我所有的不满,对我的刻薄,对我的各种说教。不过是希望我能成人,不要去荒废青春,希望将她几十年的阅历教与我,让我不要走了歪道。道理我都懂,只是不理解。而现在我却开始理解了。
而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去敷衍她,伤害她。如今时光已带走了她四十三年的活跃,她即将渐渐佝偻下去,直到今日恍然,悲剧重演,我难以去想象,多少年以后,我望着的她也躺下去,再也醒不来......
我是一个坏孩子。
她一直在努力给我带来光明。
也许叛逆,就是成熟懂事以后,束缚自己幼稚愚蠢的枷锁,枷锁上写满了年少轻狂,写满了不忠不孝,写满了自私无知,直到明白了这些过往的荒唐,便妄想用成熟来将之覆盖与遗忘,覆盖那些脸红,覆盖那些愧疚,覆盖那些不堪的罪恶,然而她竟不在乎那些罪恶,她宽容地给我微笑,将我心中汹涌而起的情感,抚平。
我的手却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窗外的云层被撕开一条口子,风还在刮,寒冷将至。但我感受不到的寒冷,是因为屋内早早打开了暖气。
是因为她,我的母亲。
END
传递微笑传递爱
心理健康与你同在
心
心理健康发展中心李昕阳制
成都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中心主办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转载请注明:http://www.laiyindu.com/byxcq/763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