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们开始采取行动。有人采取保护现场的措施,有人准备对店长展开侦讯,还有人搭着笹垣的肩,要他离开尸体。笹垣脚步蹒跚地走出警察们的圈子,只见雪穗正沿扶梯上楼,她的背影犹如白色的影子。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在此之前,笹垣问雪穗,这个呈大字形躺着血泊中的人“是谁”。
雪穗扬着她精致的面庞,答——“我不知道。”
《白夜行》,在亮司自尽后,落下了帷幕。
笹垣润三痛心疾首,唐泽雪穗面无表情。结局,像一层浊重的云。
出版社为了吸引眼球,将《白夜行》冠以“绝望之书”的名头。
所谓“绝望”,大概是亮司的付出没有得到回报,甚至是雪穗一个带有情绪的眼神;或者,是施害者同时也是被害者,正义竟然无法驱散黑夜;又或者,是肮脏与卑鄙被鲜血冲刷,始作俑者却还逍遥法外……
01白日夜行
“白夜”,最早由桐原亮司之口说出。
那是一个新年夜,园村友彦的女友中岛弘惠问起下一年的抱负,亮司回答:“在白天走路。”
弘惠不解。亮司接着说——
我的人生就像在白夜里走路。
造化弄人的表现之一,就是当你说出内心深处的渴望时,一场意外让你失去实现这一渴望的资格。
这晚一过,亮司因涉制售盗版“超级马里奥”案件从人间蒸发。直到结尾,他从楼上决绝地跃下,“桐原亮司”——这个名字才回到他身上。
无论“雪穗”之前,冠以何种夫姓,高宫、筱冢……桐原亮司,都是她背后的男人。
为她手刃亲生父亲桐原洋介,为她袭击藤村都子,为她杀害今枝直巳,为她玷污筱冢美佳……最后,为她自杀。
另一边,雪穗对自己的助手滨本夏美说——
(我)从来就没有生活在太阳底下过。
即使,她嫁入豪门。即使,她的事业正如日中天。
因为,雪穗在11岁时失去的不仅仅是童贞,还有童真。她表面光鲜亮丽,内在却偷着阴郁的腐烂气味。
亮司有所不同。年仅11岁的他被卷入了一场无边无际的黑暗,童真是他回不去的此岸,而他依然有所眷恋。
——在从楼上跃下的同时,将复古精致的银质剪刀刺入胸口,用自己的血作为珍视的纯真的最后的祭奠。
这把银质剪刀,亮司曾用它剪出美好愿望——男孩拉着女孩的手;亮司也曾用它弑父,从父亲的魔爪下救出可怜的女孩。
《白夜行》没有悬疑推理小说案情大白于天下的大快人心。“白夜行”,通过桐原亮司和唐泽雪穗的二重性展现,钝化了主观宣泄式的伤感。
02枪虾与虾虎鱼
亮司的死,让笹垣润三追查的旧案成了“死案”。笹垣盯着雪穗的背影,瞬间,被无力包裹。
而亮司的死,真的能换来雪穗的生吗?
笹垣润三在和筱冢一成交谈时,曾用“枪虾与虾虎鱼”的关系比如桐原亮司和唐泽雪穗。
枪虾会挖洞,住在那里。可有个家伙却要去住在它的洞里,那就是虾虎鱼。不过虾虎鱼也不白住,它会在洞口巡视,要是有外敌靠近,就摆动尾鳍通知洞里的枪虾。它们合作无间,互利共生。
雪穗好比枪虾,亮司则是虾虎鱼。他像一个幽灵一样,帮雪穗排除一个个前进路上的危机。
当失去了虾虎鱼的保护,天生就盲的枪虾的生机,又剩下多少呢?
不久前,嫁于筱冢康晴、成为“筱冢雪穗”的她刚“降服”了不合作的叛逆继女——筱冢美佳,新店开业在即。
同时,久违的笹垣润三却在筱冢一成的引荐下造访豪宅。
于是,就有了雪穗在与夏美的一段交谈。这一段谈话,没有矫饰,没有虚伪,是雪穗难得一见的认真。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黑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你明白吗?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雪穗口中“代替了太阳”的,无疑就是亮司了。
她虽然不怕失去太阳,但失去亮司“这份光”,她将永堕黑暗,再无白天。
人害怕的,就是本来一直存在的太阳落下不再升起,也就是非常害怕原本照在身上的光芒消失。
这段话,看似是雪穗在说夏美,其实,是她的自言自语,好似遗言。
再回看雪穗的“面无表情”,也许对其他人来说是不露破绽,但对交际手段高超的雪穗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破绽呢?
除了11岁第一次见笹垣时,书中极少写到雪穗有这样的表现。
唐泽雪穗的镇定自若,是泰山崩于前,依然能谈笑风生。但在更多人因“一次都没有回头”,为亮司不值。
03“随风飘逝”
关于《白夜行》,读者常常会问:“唐泽雪穗爱桐原亮司”吗?
我们先从雪穗和亮司的相识说起。
4岁时,生父逝世,那时,她还叫西本雪穗。为了生计,母亲西本文代不惜出卖年幼的女儿。
而从表面上看,桐原亮司比雪穗幸福得多。父母双全,家中经营着当铺。在外人眼中,父亲洋介对独生子颇为疼爱。
事实上,父亲是个恋童癖,给不了母亲想要的。于是,正当年的母亲弥生子为了派遣寂寞,与店长松浦勇在家中私通。
家,在雪穗和亮司心里,不是归宿,反而意味着压抑、漠视,甚至是伤害。两个敏感、早熟、孤单的孩子,唯有在图书馆,才能毫无顾忌地安放无处将歇的灵魂。
《飘》(或译为《乱世佳人》《随风飘逝》),是笹垣润三将他们连接起来的证据之一,也确实是他们相知的媒介。
出身贫困的雪穗通过斯嘉丽·奥哈拉,看到了人生的未来。为了达到目的,她间接地促成了母亲的亡故,并在之后通过讨好唐泽礼子,成为其养女,受到了上流社会的教育。
而亮司通过《飘》,看到了雪穗内心的渴求,并用尽全力帮她实现。
亮司无疑是懂雪穗的。如果,他们就这样长大,也许,他会成为她最后的港湾,做她的瑞德·巴特勒。
当亮司看到自己年近半百的父亲,用成年人的方式占有着11岁的稚嫩身体时,他就失去了“爱”的资格,他用珍爱的银质剪刀杀了父亲。
他虽然弑父救美,但父债终须子偿。面对雪穗,亮司始终是抬不起头的。那份亏欠,刻进了他的骨血里。守护,是他唯一能为雪穗做的。
而且,唯有守护了雪穗,那份弑父的罪恶感才能消退。
补偿的情绪,加之对自己的厌弃,天才少年桐原亮司成了除草机——专门剪除雪穗走向斯嘉丽之途上,遮挡前路的杂草。
杀西口奈美江、松浦勇、今枝直巳、唐泽礼子;拍藤村都子和川岛江利子的裸照;伪造银行卡,盗取存款;偷取东西电装的金属加工专家系统软件;窃取筱冢制药的情报,并构陷筱冢一成……
他与雪穗之间,横亘了太多的生命,充斥着浓稠的不堪。
尤其是,为了稳住雪穗在筱冢家的地位,年近30的他强暴了年仅15岁的筱冢美佳。虽然,那时他顶着“秋吉雄一”的名字,但可以看做他已经完全地放弃了自己。
因为,他做了和自己父亲一样的事。
而雪穗,对上流生活的向往是与生俱来的。
只是,如果没有桐原洋介,她也和斯嘉丽一样向往着艾希礼·威尔克斯,一份美好的爱情。
她自然会成为和现在一样优雅的女人,只是眼神中没有“微妙得难以言喻的刺”。
废楼的情境,成为她永生的噩梦,剥夺了她“爱”的能力。面对筱冢一成,她说:“我不懂怎么去爱一个男人。”
筱冢一成,一个她珍藏在心底的名字。
所以,唐泽雪穗是不爱桐原亮司的。
但说单纯的利用,又过于浅淡。亮司是她溺水时唯一可握的稻草,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依赖。
生死相依的羁绊,不一定源于爱情。如是,当救命的稻草散落海底,紧握稻草的溺水者,结局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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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所用配图皆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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